2月初的一个星期六早上，我撘火车去看一场曼联主场对水晶宫的一场比赛。这只是他在这季第8场比赛，因为早前他拉伤了大腿。他这天并不好过。开场之时，他漏掉了一个理应属於曼联的12码，要用VAR逆转判决。随後，经过另一次VAR介入，他才懂得将危害双方球员的曼联中场Casemiro赶出场。曼联赢了今次比赛，但他也身处暴风眼中。为何Casemiro一开未有受到任何惩罚？「Casemiro没受罚，是恶劣的执法，拙劣的处理方式，英格兰的足球的水平原来还需要大力改进。」ESPN评述员兼前挪威国脚Jan Åge Fjørtoft在电视上这样说。

赛後我到了Marriner的更衣室，我一边咬着个汉堡包，一边向英超指派的评估员Iffy Onuora解释当时的执法决定，为甚麽那件事值得一张红牌。「我在影像上看到的是，另外一边有球员用着两手揑着另一位球员的喉咙。」Marriner根平常一样平静地解释。「我不知道他揑着的力度有多大，但这些影像是所有人可以看见的，这是一个暴力行为。」

不久後，我们跟球员一起步出球场，成千上万在狂欢的球迷在等着他们最喜爱的球员，希望可以讨张自拍照。他们向所有曼联球迷欢呼，呼喊他们的名字，但当Marriner 踏出闸门，整个气氛截然不同。有人在嘘球证「你他妈的给我滚开吧，球证！」一位穿着曼联球衣的球迷喊道。我向Marriner微笑，球证大声地狂笑出来。

最近Marriner 儿子Oliver想立志当球证。在曼联赛事後数天，我拜访Marriner 在伯明翰市郊南部数哩的家。他的家後院有几只小马和小猪，也放着现在属於儿子的几个英超官方足球。我坐下来跟Marriner和他的妻子Lisa交谈时，，他们难掩儿子想当球证这事令他们十分紧张。「我曾经看过我先生执法一些草根赛事。」Lisa说：「场面有时真的很吓人，现在说儿子也要这样做，这令我情绪更绷紧。」这不是第一次，但我会好奇为甚麽仍然有不少人希望入行当球证。球证的生活和足球员大相迳庭——长期受压、虐待，但又没有工作上应有的满足感：有人阿谀奉承、高收入，或者是荣耀的光环。

Marriner带着我参观他的家，他也开始有温度地讲自己的事业。在本地赛事，他已经得到他所有应得的事业顶峰，他展示他在足总盃决赛的执法球衣，这是对球证来说英国最重要足球赛事，然後是2017年联赛盃。他回忆他在场上看见的名宿——美斯（梅西）、朗拿度、柏金——所有扣人心弦的入球，例如Oliver Giroud（基奥特）2017年射进水晶宫大门的蠍子腿。「这事业带着我周游列国，感受不同国家的足球风格。」Marriner说。「这是一个童话。」

我问其他球证为甚麽要继续当球证，他们都说是和其他球证们的兄弟情谊。「球证这个社群是属於大家的。」在第三第四组别当助理球证的Abbas Khan这样说。在女子超联工作的Abi Byrne则向我分享她可以和世界一流的女子足球员工作的喜乐。有些球证则认为这是匠人精神，为自己可以完成这艰辛的工作为骄傲。对年青球证England来说，他的满足感来自於自己可以左右球赛胜负（「这和助攻没两样。」他这样告诉我。）

对第三第四级联赛球证Sam Allison来说，答案可以是十分简单：「我不知道有哪位足球球证本身不喜欢足球运动。」很多球证都是退役球员和教练。Allison也曾经是英格兰18岁以下国脚。「当你坐在烫手山芋上，」他说：「你就在场内，你就在禁区内，球员传球就在你的面前掠过，皮球到了射手，一轰??你感受到皮球的震动、挂网，然後观众们在狂欢，你身心在现场感受到入球的力量，你感受到地壳的震动，你的毛管会直竖。」

当我问球证Marriner 同样的问题，他向我回忆了一件事，那是2011年2月12日的曼彻斯特打吡（曼联对曼城）。78分钟，1比1。曼联射手Nani 带着皮球闯进禁区，他稍稍改变方向传到Wayne Rooney（朗尼）後方。然後朗尼不知从何来一个倒挂金鈎将皮球射出去。Marriner在无数人面前回忆这个片段成千上万次。朗尼跳起的时侯，他背向主场的东看台。全场一刻寂静，直至皮球进网的那一刻，全场的欢呼声震耳慾聋。「我可以在这些时刻身处球场正中央，」Marriner微笑说：「是无可比拟的体验。」

当你重看赛事片段，你可以见到Marriner 就在画面的角落。他平静地在入球後走回球场中心，没有一丝观众看到的表情。当镜头在捕捉朗尼兴奋地展示胜利的一刻，Marriner在电视的视线消失。在短短的那一刻，是他整个职业生涯最兴奋的时侯，他没有被看见，好像没有参与整件事一样。